
5月26日,合肥的雨從早晨就下個不斷。當陳超斜挎著一個黑包走進包間時,全身都簡直濕透了。
陳超是安徽省文物考古研討所副研討員,剛從淮北一個金元時期墓群考古現場回來,本來方案在家歇息兩天。

之前和他一向是微信聯絡,趁這次到合肥出差,咱們期望能見上一面,聊聊他從前帶隊“挖”了一年多的釀酒遺址。據揭露音訊稱,這個坐落淮北濉溪的遺址,是迄今發現全國最大,也是已開掘面積最大的明清釀酒作坊群。
讓人獵奇的是,為什么在一個好像少有人知的濉溪小城,會存在這么大的一個明清釀酒遺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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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現72家老作坊
“咱們考古的,最不喜愛的便是下雨天?!?/p>
陳超說,“下雨會耽擱工期,影響后續的開掘作業。不過,有時分,雨也會協助咱們把埋在地下的前史給沖刷出來。”
2018年9月25日,在安徽淮北濉溪縣長豐街北側,一處棚戶區改造工程施工中,挖出了一些青磚和碎瓦當,引起了當地文物局重視。對著挖出的這片遺址,咱們越看越不對勁,“像一個個窖池,并且開掘規劃越來越大”。

次年3月,經國家文物局同意,安徽省文物考古研討所安排考古隊,對這片遺址進行搶救性開掘。
其實最開端出場的時分,作為領隊的陳超是不達觀的。因為開掘現場是棚戶區改造,雖然開掘機、鏟車等大型機械現已離場,但“現已損壞得很嚴峻了”。陳超的預判是,遺址維護欠好,或許整理出來的狀況不抱負。
沒想到的是,跟著開掘作業的推動,開始那一小片遺址周圍,逐步整理出4個灶鍋、1個儲水池、1處制曲房、2處晾堂、40多處發酵池,還有5口水井、10多條排水溝、20多處房址、百余個灰坑,還出土了酒壇、酒杯、酒瓶等700多件。

看到這些出土的遺址,簡直能主動“腦補”出一個場景:從制曲、破碎、拌和、蒸煮,到攤涼、加曲、發酵,然后蒸餾、出酒……
“釀酒的窖池和灶鍋是咱們考古比較重視的,是與釀酒相關親近的遺存。”伴跟著更多遺址的出土,陳超從開始的不達觀,變成每天都在等待新的發現。一起,為了印證這些考古遺址,陳超又對濉溪的前史進行了調研。
他發現,早在明清時期,濉溪就有十多家酒坊。到清晚期至民國,現已開展到72家,首要沿縣城兩條東西向主干道散布,現在這條干道上的古修建依然存在。

▲濉溪72家酒坊散布
現在已開掘到的遺址正是坐落長豐街上的3個酒坊,分別為魁源、大同聚和祥源。其間保存最為無缺的魁源坊,時刻跨度為清代中期到民國時期。而在長豐街對面相距不過1000米,便是舊日72家酒坊之一的小同聚酒坊,也是今日口兒酒業的前身,至今仍在釀酒。
陳超表明,從已開掘的釀酒工藝遺存來看,像這么齊備的蒸餾酒制造出產系統在全國也是稀有的。而最讓他形象深入的,則是開始發現釀酒發酵池的“探方”。

在考古范疇,會把開掘區域區分為若干持平的正方格,以方格為單位分工開掘,這些正方格就叫探方。濉溪釀酒遺址的開掘是以西南角為基點,10m×10m為一個探方,依照象限法進行編號。如T0201,數字前兩位代表從南到北的坐標次序,后兩位為從西到東的坐標次序。T0201,即從南到北第二排、從西到東第一排的方位。發酵池被發現的方位,就首要會集在T0201和T0202。
陳超剖析說,“由人類活動導致的,在不一起期、以不同方法堆積起來的物質構成的不同地層,在遺址內都保存無缺,證明了這個當地的釀酒是一向連續的。”
對釀酒遺址來說,這也是最重要的,即“傳承有序,沒有斷層”。
據測算,現在濉溪釀酒遺址已開掘的面積到達3000平方米,而這片由72家釀酒作坊組成的遺址群,總面積在37萬平方米。無論是總面積或已開掘面積,均是迄今為止全國最大的釀酒遺址。
也便是說,在現已開掘出的3家酒坊之外,還存在有近70家酒坊遺址。
▼迄今發現部分釀酒遺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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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公里外還有一處“世遺”
作為考古專家,陳超的責任不僅是開掘,還要在許多考古遺址中找出前史的相關。1999年頭,同樣在濉溪縣境內的百善鎮柳孜村,發現了8艘唐代沉船和一座宋代石修建碼頭,此外還有很多自唐宋以來的精巧瓷器。這在當年曾轟動一時,還成為那一年的“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”。

陳超表明,這一發現的最大價值,便是清晰了隋唐大運河(通濟渠)的詳細走向,而同期開掘出的文物,也讓這座小鎮舊日的富貴,在實在的前史中得到印證。
現在在淮北市相山區博物館路,有一座外形酷似一艘航船的修建,原是淮北市博物館。2009年,這個博物館有了一個新姓名:隋唐大運河博物館。
行走其間,你會發現淮北與大運河居然聯絡得如此嚴密。在我國古代,水運是最經濟也最快捷的運送方法。隋唐大運河開鑿的含義在于貫穿南北,把其時的重要城市如西安、洛陽和揚州連接起來。

放到今日來看,就好比是開通了洛陽到揚州的城際高鐵,把其時我國的政治中心和江南的經濟中心首尾相連。
坐落洛陽和揚州中心的淮北,正處于這條“高鐵線”上的一個重要支點。
柳孜運河遺址中發現的多艘唐代沉船,以及涵蓋了磁州窯、定州窯、耀州窯等十多個窯口的很多瓷器,闡明柳孜運河碼頭的來往覆蓋面非常廣,很或許是貨品分流中轉的一個大碼頭。

2012年3月,為了合作我國大運河“申遺”,安徽省對柳孜運河遺址進行二次考古開掘,陳超是現場負責人。
這次開掘出土了多達7000多件可恢復的遺物,首要是日子用具、兵器和漕運設備,此外還有很多與酒相關的陶器、瓷器。
與運河遺址相距不過20公里,便是長豐街釀酒作坊遺址。
現在,柳孜運河遺址作為我國大運河的重要一段,已成功當選國際文明遺產。而同歸于濉溪境內的這座釀酒遺址,好像還留有許多待解的謎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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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還存在年代更早的遺址
從隋唐大運河博物館向西南方向大約30多公里,便是柳孜村,343國道從村里橫穿而過。柳孜運河遺址就坐落國道旁,被一道200米長的白墻圍住,門口排列著一對石獅。在遺址門前的空地上,已建起一座遺址廣場,廣場對面是柳孜運河小學。
雖然間隔隋唐大運河的茂盛已過去了一千多年,這兒依然保留著一些運河痕跡。不過,咱們依然有一些疑問:運河沿線的城市與碼頭不乏其人,為何單單在通濟渠流經的淮北濉溪,后來發現有如此大規劃的釀酒遺址?

現在的淮北,是安徽省北部一座以煤炭工業著稱的動力城市。咱們曾與陳超討論過淮北這座城市的特性,他提到了“兼容”這個詞。
或許是得益于大運河的貫穿南北,物資的集散和文明的融合都曾在這兒會聚。
加之淮北地處南北交匯的共同方位,使得這座城市衍生出巨大的吸引力,讓商業在這兒萌發,文明在這兒磕碰,由此刻畫出了敞開、容納的城市精力。

從隋唐直至明代,柳孜一向是商賈聚集的大鎮?!端拗葜尽吩涊d,明代這兒為巨鎮,有“古剎九十九座,井百眼”。
經濟繁榮、文明敞開,釀酒業天然隨之鼓起。
明清時期,濉溪酒除了滿意本地人消費外,還很多銷往外地。明代在淮北日子的任氏宗族,其家譜中就有從濉溪販酒到蕭縣永固湖的記載。
此外,濉溪自身也有著深沉的釀酒基因。
間隔柳孜16公里的臨渙,是濉溪境內另一個千年古鎮。除了同為運河年代的經濟重鎮外,這兒也是“竹林七賢”中嵇康和劉伶的故土。
一位是魏晉名士的精力領袖,一位是深諳酒神精力的“醉侯”。兩位皆出于濉溪,意味著在酒禁大開的魏晉時期,這兒很或許已有必定的釀酒規劃和稠密的喝酒之風。
現在在濉溪發現的釀酒遺址,首要為明清至民國時期的留存。這兒會不會有更早的釀酒遺址還未被發現?
陳超以為是有或許的,他也期望能在適宜的時刻,再度進行開掘研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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遺址中還發現了醬酒窖池
前文曾提及,在已開掘出3家作坊遺址的長豐街對面,便是今日仍在釀酒的口兒酒業的一個分廠。

現在,這家酒廠以“濃頭醬尾中心清”的復合兼香而出名。但不同于后期分配而成的兼香,口兒酒歸于天然兼香,也便是在釀制過程中天然構成的兼香口感。有意思的是,在濉溪釀酒作坊群中也發現了不止一種窖池。
在已開掘出的40多個發酵池中,按形狀區分有圓形、長圓形、亞腰形、長方形等,按砌筑資料分有泥池、磚池、磚泥混筑池及缸池,有的窖池底部乃至還存有黃水坑。
陳超剖析以為,泥池應該是用于燒制濃香型酒的,純磚窖池或許是燒制醬香型酒的,還有一種磚泥混筑的窖池,“闡明窖池工藝上的不同,所產酒的風味不同”。
來自我國科學技能大學的研討者們,還在遺址的曲池內檢測出了大麥、小麥、大米、高粱,并發現了近似醬香型大曲的物質。此外,制曲房內還檢測出了蘆葦和高粱,估測或許是用于制造和寄存清香型大曲。

而在窖泥檢測中,則發現了芽孢桿菌屬、不動桿菌屬、假單胞菌屬、鏈霉菌屬等在現代釀酒過程中可見的細菌。
由此來看,濉溪產不同香型的酒或許古已有之。雖然那個時分,傳統的釀酒人八成并不知道何為兼香,但現已孕育出了“天然兼香”?!斑@個遺址的發現,找到了口兒酒的根。”作為土生土長的淮北人,口兒酒業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、副總經理徐欽祥了解這兒的一草一木?,F在他愈加堅信,淮北濉溪便是一個因酒而起,也以酒為生的當地。

作為我國白酒標準化委員會兼香型白酒分技能委員會委員,徐欽祥從1990年進廠以來,就一向與釀酒技能打交道。他說,本地釀酒人熟知的“續楂混蒸老五甑”方法,在遺址里都能找到相對應的布局?!霸谶z址那轉一圈,我腦海里就會浮現出每個流程對應的畫面,尤其是那個雙鍋蒸餾灶,行業界肯定是獨家?!?/p>
“對釀酒企業來說,不斷代便是最大的財富”,徐欽祥說。
因為釀酒技藝未曾斷代,在安徽省文物局、省文物考古研討所舉行的專家論證會上,濉溪長豐街明清釀酒作坊群遺址也被認定為“年代序列比較清楚,傳承有序,從明代晚期一向到近現代仍有連續開展”。
不過,陳超以為,現在已開掘出的釀酒作坊僅僅72家中的3家,未來還有持續開掘的巨大空間和價值?;蛟S,跟著釀酒遺址的進一步開掘,還會有更多的謎題被揭開。
來源:好酒地理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