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/ 黃雪梅
金醬酒莊
仁懷的茅壇公路上，有一片醒目的建筑，那是汪洪彬的金醬酒莊。
建酒莊的時機，很是有些不合時宜——2015年。行業好的時候，一到烤酒季，茅臺鎮上的酒廠，就云氣蒸騰，處處酒香，但2015的前后兩年，正是中國白酒行業的下行期，所有白酒都不好賣，仁懷更是哀鴻遍野。那些酒廠，要么停工，要么減產，冷冷清清。酒廠們賣出的酒能還上銀行利息，保證資金鏈不斷裂就很好了。
沒有大舉擴產能，汪洪彬的壓力要小得多，但身邊的朋友們都不看好他建酒莊的打算，“都勸我慎重，白酒以后有沒有前途，看不清楚，何況要投一個多億？”
朋友們都覺得，建酒莊是件麻煩事，但汪洪彬的想法不同，“在茅臺除了做酒，其他都做不了，做了幾輩人，我們這輩子是離不開酒的?！?/p>
既然這輩子再離不開酒了，便不妨把目光看得更長遠一些。或許正是想通了這一點，在酒最不好賣的時候，汪洪彬反而跳脫出“賣酒”的樊籬，從品牌、企業的層面，甚至產區層面，去思考未來的發展。
建酒莊，是汪洪彬試圖借酒旅融合的路，去提升品牌、企業，以及產區形象，從而賦予產品更高的價值。酒莊不應該是一種建筑，而是地域性和文化性。酒莊，也不僅僅是工藝、技術的呈現，而是代表故鄉的詩意。金醬酒莊，成為茅臺鎮上第一個酒莊。它所擔當的，是一方水土文化，以及產區的傳承與未來。
就這樣，2016年，金醬酒莊建成完工，在行業的至暗時刻。現在來看，金醬酒莊的建成時機，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，而它也很快迎來轉機，“建成之后，行業漸漸就有了起色，我們在2017年就有盈利了，到2018年就更好了。”
人之品格
做人如做酒，做酒便是做人：人的追求，就是酒的追求；人的原則，就是酒的原則；人的品格，就是酒的品質。
同樣，莊主的人格，就是酒莊的品格。他的性格、社會意識、價值取向，以及對故鄉的眷戀等等，正是酒莊生命綻放之所在。
早年汪洪彬的性格，極為內向，不愛說話，也不善于表達，追求很是質樸單純，就是釀酒。
汪家釀酒有傳承。早年的時候，汪洪彬的父親開了個“汪家散酒鋪”，是茅臺鎮上最早賣酒的個體。在物資稀缺的時代，汪家散酒名噪一時，“大家都喜歡我們家的酒，有時早上買酒還要排隊。”
1988年，十六七歲的汪洪彬進入茅臺酒廠，做了名釀酒工人，直到2013年才辭職，一干就是25年。在這里，汪洪彬一路從普通工人，升為副班長、班長、酒師，釀酒技藝得到系統的鍛煉。
釀酒工作量大，要取完七個輪次的酒，其中還需九次蒸煮、八次攤晾與發酵。早年釀酒，不像現在，能借助行車等機械解決大量的勞作，汪洪彬當年，全靠人力肩挑背磨。
汪洪彬的兒子汪傳捷在大二的時候，就參軍入伍。退伍之后，他也進入茅臺酒廠，從普通釀酒工人做起，后來升為副班長。他的路徑，和汪洪彬當年有幾分相似。
汪傳捷很清楚釀酒有多不容易，“副班長負責上甑，茅臺釀酒的酷暑天氣，室內溫度就是三十六七度，蒸氣上來后，甑子周邊還要高兩三度，有四十度左右?！辈皇撬腥硕寄艹钥啵灿蟹艞壍哪贻p人。
后來，汪洪彬的父親把家中作坊交給他。在茅臺酒廠工作的同時，他還負責為家里烤酒。汪洪彬不善溝通表達，卻反而能沉下心，以極為單純的心念，專注而踏實地去釀酒。
1996年，汪洪彬在汪家散酒的基礎上，注冊了金醬公司，“主要是為了未來公司化，慢慢地做品牌。”直到2013年，金醬和娃哈哈簽約的前兩天，汪洪彬才從茅臺酒廠辭職，“11月5號簽約，3號辭的職?！?/p>
2002年，金醬擴大生產，產能在2005年達到2000多噸。金醬的發展不算快，但走得很踏實?！耙粋€企業要做大做強，并不容易，尤其是酒。”幾十年的釀酒生涯，汪洪彬深有感慨。
真性情
金醬在不斷地擴大、成長，早不是當年那個只有一兩百噸產能的小作坊。企業的發展，也讓汪洪彬的性格或主動、或被動地發生改變，并不斷成熟。唯一不變的，大約是那一片真性情。
在汪傳捷眼中，汪洪彬始終是個真性情的“大小孩”，而這應該也是合作伙伴對他的印象。
2014年的時候，汪洪彬試圖“蠱惑”一位做了三十多年濃香酒的山東經銷商買他的酒。那時正是白酒行業的寒冬期，醬酒也還遠在兩三年之后才會熱起來，汪洪彬要說動一位做了幾十年濃香的經銷商賣醬香酒，屬實不容易。
溝通了許久，末了，汪洪彬用一句深刻的話形容金醬：誰騙你誰是小狗?；蛟S就是這句話，最終打動了那位經銷商。畢竟，生意場上，人人都是場面中人，人人都通人情世故，一個有真性情的人，很是彌足珍貴。
人與人的關系也是那么奇妙。話不投機，費盡唇舌也枉然，對味的人，一句話就讓人動心。“誰騙你誰是小狗”，被那位經銷商記到現在。如今，他早從濃香轉為醬香，“我們在金醬買了上億的基酒，汪哥從來沒騙過我們一次，（銷售額、利潤）也翻了幾番?！?/p>
去年金醬酒業的半年會活動，也是下半年的動員會。那時，金醬的員工們，個頂個的激動，厚重的門墻也擋不住他們的亢奮，遠遠聽著，還真像一群“嗷嗷”叫的狼，士氣很足。
臺上的汪洪彬頂著一頭標志性白發，人群中很是醒目。陳孟強跟他打了個招呼，汪洪彬便從臺上縱身一躍而下，像個“老頑童”。
金醬的路
洪彬專注于生產技術，但從建立金醬酒莊可以看出，他不僅僅是埋頭做事，也會抬頭看天。
“醬酒就是這兩年得到消費者和市場的認可，但在以前真的不好做，很艱難?！蓖艉楸蛘f，“但我們很早就在布局市場。金醬的主力市場在山東，有很多經銷商，像泰山名飲，跟我們走了很多年，付出了很多。大家都在堅守?！?/p>
山東、河南是中國白酒的消費大省，醬酒在這兩個省份的很多城市，競爭極為激烈。汪洪彬在山東下了不小的功夫，在菏澤、泰安、濟南等城市的煙酒店里，金醬時常出現。去年，金醬的年銷售額達到了10億。
作為仁懷的規模以上企業，金醬也開始在品牌、品質等層面發力。“我們現在要做上規模，那在未來幾年，就要做出自己的品牌。只有走這條路，我們才能更好地發展?！蓖魝鹘菡f，“仁懷、茅臺有很多酒廠，只有做好品牌，才有更高的溢價，也才能得到更多的銷量和利潤?！?/p>
汪傳捷也很清楚，做品牌是一個長期的過程，并不容易，“要一步步地來”。這個在茅臺酒廠做了四年一線工人的年輕人，心念同樣單純，“還是要堅持釀好每一瓶酒，酒質有保證，我們才有底氣發展品牌，才能慢慢地用更科學的辦法管理銷售和公司?！?/p>
金醬的員工最清楚公司內部的變化。“我們要做品牌、品質，公司優化了經銷商，再整頓串貨問題，內部制度也在改變，就是要保護經銷商。只有他們賺到錢，酒廠才會更好?！币晃唤疳u員工告訴我們。
金醬的醬香酒谷正在建設中，汪洪彬對它有著更深的寄望。拿出項目圖紙，汪洪彬一個個地指著說：“這里是廠房，這里制曲，這里是酒庫，還有辦公和接待……”
這是一個比金醬酒莊規模更大，也更完善的項目。在汪洪彬的創想中，它可以更全面地展示茅臺的風土與醬酒之美，“我要做一個工業旅游的綜合體，不光實現產能，也是一個漂亮的（展示）基地?！?/p>
近年政策的變化，以及環保的要求，一度給這個項目帶來不小的困難，規劃也多次更改。企業在發展，時代也在發展，他們要做的，就是適應時代的變化。汪洪彬在一點點地溝通、解決。
看著圖紙，汪洪彬有幾分不滿意，“這個不漂亮，頁面的顏色不好看?！彼堑湫偷奶幣?，講究細節，追求完美，不好的一點是，“處女座適合專注地做一件事，但（企業管理）恰恰是綜合性的，方方面面都要管到，很累的?！?/p>
他打算再做兩三年，就交班給汪傳捷?！巴诵葜?，我專門負責質量和生產，企業的管理、銷售就全部交給他。企業管理很難，但他終究要接班，再難都要干?！蓖艉楸蛘f，“該培養的人才要培養好，我想清楚了，要給他一個干干凈凈、漂漂亮亮的企業。”
傳承
前段時間，汪傳捷從茅臺酒廠辭職。他在茅臺工作了四年，從普通的釀酒工人，升到副班長。
盡管家底殷實，但汪傳捷要進入茅臺，還是和大家一樣，需要考試?？荚嚪止P試和體測，釀酒畢竟是體力活，對工人的體能有要求。汪傳捷大學是在廣州外國語學院讀的經管，大二就去當兵，進的是野戰部隊。茅臺的體測是要求在四分半鐘之內跑完一千米，汪傳捷只用了三分鐘左右，就跑完全程。
做到副班長之后，汪傳捷就要負責上甑了。上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釀酒環節，它直接決定出酒量。甑邊溫度高達四十度，工人們習慣凌晨工作，否則，白天上甑就實在難捱。
“以前四點半出門，五點鐘就到了，準備半個小時，五點半就開始上甑?！焙髞恚瑫r間又提前了半個小時，汪傳捷四點鐘就要出門。
看起來實在辛苦，每年總有一部分社招的年輕人離開茅臺，汪傳捷倒不多在意，“比起部隊的訓練量，回來（釀酒）還算輕松。”
似乎為了接班，汪洪彬在著意安排他的人生軌跡。汪傳捷搖了搖頭，“不管是當兵還是進茅臺廠，都是征求了我的意見，我同意了才去，家里很民主。”
他的性格與汪洪彬當年如出一轍，內向，不愛說話，甚至有些靦腆。妻子蔓蔓最清楚，對他性格的細微變化也了如指掌，“他以前一說話就臉紅，當兵回來才改變了很多，后來又進茅臺工作，一點點地成熟了?！?/p>
汪傳捷少小離家，在外求學，讀書時鮮有與家人相處的時間，回憶起與父親汪洪彬的溝通，“除了學校必要的通知，我們打電話不會超過30秒?！比缃瘢缸觽z做著共同的事業，汪傳捷對汪洪彬也有了更多的理解，溝通交流開始多了起來。
和很多年輕人一樣，汪傳捷喜歡玩游戲，卻也能厘清工作與閑暇的界限。他沒有太大的野心，踏實地感受著生活的真切，并享受、滿足于平靜的小幸福。他有自己的愛好，但基于子承父業的責任感，對接班并不抵觸，“就自然而然往酒上靠?！?/p>
所謂的傳承，早就刻進茅臺人的骨子里。對現在的汪傳捷而言，他要做的就是釀好每一瓶酒。
說話的時候，汪傳捷兩三歲的兒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。小朋友的長相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，性格卻更像母親的古靈精怪，“比他父親、爺爺更開朗、健談，有客人的時候最愛表現，就想引起關注。”
汪傳捷小時候，因為父母忙，一家人少有相聚的時候，他不希望兒子和自己以前一樣，也更珍惜和孩子相處的時間。
他實在不善言談，所有想法都掩藏于溫和的性格之下，但在時機成熟的時候，這樣的人反而更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。這一點，他和汪洪彬很相似。
這也是大多數茅臺釀酒人的共性，就是以最踏實、真切的心意，去生活，去傳承?；蛟S，這也正如汪洪彬所說：我們這輩子，離不開酒。
來源：糖酒快訊（ID：tjkx99）